第四百一十七章 图穷匕见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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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州羌水与桓水汇流后就是白水,汇流处有一座军寨,名叫两河口寨。

    白水东流经过阶州武都后,改名为葭萌水,葭萌关又名白水关。葭萌水又是嘉陵江的支干源流。论水系,这一片不比江南来的简单,但因为山脉纵横交错,山压过水,看着不明显而已。

    西固城所,即后世的舟曲,舟曲的字面意思很简单,水急船难行。

    守将是杨肇基长子杨御萌,城防施行外松内紧,做好了捞鱼的准备。当面之敌,想要击穿岷州卫防御体系,根本是做梦。

    路就两条,一条是走官道,击败两河口寨驻军,走宕昌驿一路杀过去;另一条路就是走西固城所北的平定关天险,平定关不大,但地势险要。击破平定关想要迂回侧击岷州腹心,还要经过天险腊子口。

    走完腊子口,后方还有军寨脚力寨。

    故而对防御体系,杨御萌没有任何的担心,担心的就是西固城所内部问题,这里各族杂居,不得不防备。

    两河口寨,杨肇基此时驻军于北三十里出的秦峪,设立驻军小寨。将军队堆在一起,是致命的。尤其是对于岷州地形而言,这地方再多的军队也展不开,天然地势就是一张大网。体积越庞大,受到的钳制也就越大。

    这也是陆逊火烧联营的原因,猇亭一带的地势与岷州一样,全是大山,山路与河水相伴。扎营只能扎联营,连成一条线不给对方包围的机会。否则一旦被围,少数兵力就能困住绝大部分敌军。再多的军队,接触面就这么大,无法展开。

    两河口寨,杨肇基部下偏将刘宗逊举着望远镜观察对面。河水湍急,水流哗啦刺耳,听不到对面的声音。

    正营将下面是副营将,再其次是五百人部将。偏将正、副营将上下,依照职责分配来确定高下。厉害一点的偏将,可以统率两三营兵马。军制革新后,军团与营之间增设旅将。

    河南边,抵达的几个部落人口约有三四千之众,蒙藏杂居混合而成,驱赶着驾车牦牛,搭建帐篷。老弱妇孺面有菜色,行动迟缓。

    永邵卜轻骑快马而来,站在河边望着北面明军增建粮库和密密麻麻的运粮队伍,握着马鞭拍打手掌,连连点头:“好啊,好!巴哈,勇士骑乘渡河,可成?”

    头发散披,扎着几条小辫,额间绑着缀饰狼牙五彩丝绳的头人巴哈矮壮矮壮,指着河水大声道:“台吉!河水平息,祖先们能骑马渡河,儿郎们也不成问题。前后需要牛皮绳拉着,就能过河!”

    “好,我先率勇士们渡河,等真相火落赤部抵达,配合他们渡河!”

    永邵卜翻身上马,望了片刻激流汹涌的河水,头人巴哈躬身右臂横在胸前。

    从马具里取出一盘牛皮绳,永邵卜抖开抛给亲骑,环视大喊:“明人无粮,也无诚心给粮。对面的粮食,只是为了稳住成吉思汗的子孙。他们无法欺骗睿智的成吉思汗子孙,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不是摇尾巴的狗!夺了那些粮食,明军将无粮可吃!打败他们,草原上的雄鹰方能自由翱翔!”

    “渡河,擒杀大将军杨肇基!”

    坐下雄健阿拉伯战马跳入湍急河水,永邵卜右臂高举对两河口寨打着招呼,左手牵着马缰恐怕,河水没过马脖,激流冲的永邵卜连人带马向东漂移。

    一排排亲骑下河,河水稍稍阻塞,骑卒彼此以牛皮绳相连,战马四蹄在河水中划动,向着对岸缓缓移去。

    刘宗逊努嘴,面皮绷紧横肉跳动着:“戒备,运粮队伍不停。”

    “遵令。”

    身边号手左手叉腰,右手握着铜号吹响。

    一队队休息在火堆旁的军士起身,伍长大喝:“跟上!快,展开布防!”

    栅栏内侧,一排排火铳探出,他们背后一杆杆镗钯立起,镗钯细齿中固定着一排排火箭,再后三排弓手立定,往手上套着扳指,一根根三棱白羽箭插在捏在手里。

    弓手是岷军,不是没有多余的火铳,而是铳兵施放需要接触面积,弓手可以堆叠施放。这里的地形限制了铳兵,故而有着一部弓手编制。

    上岸后,永邵卜翻身下马,纯白色的神骏宝马抖着马鬃。

    刘宗逊于辕门处张弓,一根绑着醒目红色丝带的羽箭钉在寨墙七十步外,箭杆震荡。

    一名亲兵背插一杆赤旗奔出,永邵卜环视两河口寨,见没有杨肇基大纛。作为大都督、大将军,左柱国、太子少保,杨肇基的排场是非常大的。在内地行军,标营三千人就是仪仗队,光大纛就有八面之多。

    暗骂一声懦夫,永邵卜对刘宗逊亲兵使者大呼:“外臣永邵卜求见征西杨大将军,有紧急军务!”

    “大将军在秦峪驻节休整,有要事可询问我家将爷。”

    刘宗逊亲兵上下打量永邵卜,目光被他牵着的神骏宝马吸引,继续说:“就你一人。”

    “过河?”

    辕门前,刘宗逊左手握着毡笠煽风,右手提着尺长铜烟斗吞云吐雾,川陕地区好这口的人不少,一口黄牙:“不成,你去找大将军去。有了将令,某家就放行。否则,过来一个,杀一个。这是军令,大将军此前给某家的军令。”

    永邵卜一脸苦涩,扭身抬臂指着南边道:“将爷,青海那边的真相火落赤部饥馑受灾,裹胁受灾部落到处抢掠。现已劫掠到松藩一带,还请将爷通融通融。”

    “这是你的事情,速去速回,取来大将军将令,某家放行。否则还是那个话,敢违令渡河者,以敌军论处。”

    “那,将爷能否接济我部百石粮食?”

    永邵卜见刘宗逊歪着头斜视他,悻悻一笑将腰间皮袋子解下,双手递上去:“这是买粮的钱,如此将爷也好对大将军有个交代。”

    掂了掂,清脆作响,刘宗逊笑问:“这是多少?”

    “金九两。”

    这地方一金大约等于九银,八十余两银子买百石粮食说得过去。可刘宗逊垫着,怎感觉能有十四五两?

    双目一亮,刘宗逊点头:“成了,头人速去,贵部某家会好生照看着。”

    永邵卜带着五十余骑前脚走,刘宗逊就安排船只运粮,眉头紧皱着。

    河水太急,运粮船也走的心惊胆颤,先是一艘抵达对岸拉上一道道绳索,一艘艘船依靠绳索抵达对岸,一袋袋米粮抛下去,船边围满了蒙古人。

    刘宗逊举着望远镜看到一队队头插鹅羽的蒙古骑兵从山道涌出,咧嘴一笑:“狼尾巴,撤船!”

    “砰!”

    一声铳响,旗牌官摇旗,对岸军士足抵船拉着绳索,船头军官挥刀斩断绑在对岸的绳索,这头民壮拉着绳索向后跑,六艘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北岸跑……

    头人巴哈大喊:“天军!天军!救救我等!”

    说着,向湍急河水迈去,身子浮沉,手臂高举着:“天军!”

    永邵卜所部青壮、妇孺、老人一群群涌入河中,向北岸游去,似乎躲避着背后抄来的骑军。

    真相火落赤部纵马践踏,有的翻身下马抢着东西,有的举刀对着藏人乱窜的藏人就是一刀,故意驱赶着余众下水。

    他们下手很有规矩,只杀永邵卜所部奴隶,穿的最破落的自然就是奴隶。只要擒杀杨肇基,明军胆寒,他们自然能抢来更多的生活器具、粮食、奴隶。

    亲兵询问:“将爷?”

    刘宗逊端着望远镜继续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老子在辽东什么阵仗没见过?”

    放下望远镜,刘宗逊指着河中黑压压的人头道:“放他们上岸,一轮箭雨警告。等敌骑渡河后,出伏兵。”

    “点烽火,先打一轮毒烟弹!”

    丢了望远镜,刘宗逊将凤翅盔扣上,接住大刀伫立在指挥台。

    参军司一名参军拱手:“将军,我军不可主动出击,更不可先发,否则将授人口实。大将军的意思的是,坚守待援,示敌以弱。”

    “是你掌印司令,还是某家掌印司令?前线军机瞬息变化,岂能面面俱到?”

    “将军!若授敌口实,朵干诸部必将同气连枝,同仇敌忾,不利于大将军合纵连横之策。”

    看一眼这张姓参军,刘宗逊龇牙一笑,高声:“可笑,我大明还需合纵连横于彼?一群不开化蛮子,他们狂妄自大,咱们就要将他们往大里看?老子打了就打了,打赢了道理都在老子手里,打输了老子浑身是嘴都不说清!”

    扭头,刘宗逊喝道:“开炮!”

    “刘将军,这是道义问题。大将军有令,不可率先动手!”

    张参军大急,指着河中黑压压起伏不定的人头道:“都是妇孺,我等明知有诈,若开炮,心向我大明的诸部,必然心寒呐!”

    排列在指挥台两侧的炮兵握着火把,望着高台,望着炮兵参军。

    军中三司,典军司负责军纪,后勤司负责装备保养和军粮分发、筹运,参军司则有多重职务,负责操训专业军种、制造地图,安排行军计划及策略。

    不理,刘宗逊对着炮兵参军大吼:“开炮!”

    炮兵参军举起手中装饰彩带的指挥刀,看一眼张参军,狠狠挥下:“发!”

    他倾向于刘宗逊的说法,前线打赢了有错也可以包容,按着计划却打输了,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一声轰鸣,一部炮兵二十四门火炮齐鸣。

    毒烟弹纷纷落落砸在河水中沉下,又浮起,燃烧,落在岸边的弥漫呛鼻刺目的黄烟。

    四周山林鸟惊,纷纷飞起。

    两河口寨背后的山巅上,一处火墩修建在这里,墩军点燃烽火狼烟。

    秦峪口南,官道两侧的山峡上,一名名铳手站起,身上披着蒿草编织的披风,举铳瞄着官道上奔驰的永邵卜五十余骑。

    “汉人狡诈,不讲信义!”

    永邵卜眦目环视,破口大骂狠抽座下神骏战马,火铳齐放轰鸣,永邵卜侥幸不死,调转马头向西逃窜。

    将火铳抗在肩上,密训看着南边烽火,啐了一口。

    信义?没有刀子,和你们讲不了信义。若不是四川来讯,说不好还真让你们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