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陈策操军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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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六,岷州卫一年一度的六月集会即将落幕。

    紧贴着高原,每月六月会有六月会,是很早以前就保留下来的马市传统,与新平堡七月马市集会类似。前来贩马的洮州卫青羌部落猝然发难,攻陷岷州卫城。

    守将,岷州卫四品卫佥事世袭土官虎龙、虎英父子战死,更准确的说法是酒宴让青羌土官,他们的朋友王国给剁了,杨肇基构建的防线坍塌。

    坏消息一个接着,下午临洮府北部重镇兰州为套西三万骑包围的噩耗传来。

    兰州无战事,套西部落除了部分封锁兰州城外,其他的漫山遍野扑过去,将一块块的土豆田挖开,如同蔓延的病毒一样,一圈圈向南侵蚀,一块块土豆田被挖了,下锅。

    城外村庄戍堡根据传统,封闭寨门眼巴巴看着套西诸部挖他们的庄稼,井水不犯河水。

    也没办法,这回套西还算是友善,原来打过来都是一村接着一村收保护费。

    此时兰州方面知道对方是真来抢粮食不是来杀人造反的,可被重重围困,消息也传不出去,外面只知道兰州危在旦夕,推测国朝西北防线将会被套西与朵干诸部联合凿穿,甘肃镇将会孤立。

    蔡复一病重难以理事,大将军杨肇基又在南边前线,担子全压在河南总督梅之焕身上。他又调不了军队,只能派标营两千人去兰州牵制套西之敌。争取时间,进行谈判。

    梅之焕少年时就跟随伯父梅国桢在延绥镇溜达,自然知道边塞的路数,边打边谈很正常。

    朵干诸部眼巴巴等着青羌南下接引他们渡河,然而……

    “王国这个没出息的杂种!”

    联军总帅永邵卜大骂青羌土司王国,抢了一把带着部众竟然就逃了!

    王国是青羌土司,之前还是大明的游击将军,活不下去抢点东西先凑合着。既然已经抢到了,就没必要让勇士们给你们流血。再说,杀的是土官岷军,又没杀官军官吏,性质跟你们不一样,有必要给自己惹祸?

    唔,土司内部冲突,大明一向是各打五十大板,谁占便宜谁吃亏只有各自心里明白。至于抢的是军粮,被王国疏略了,反正就是粮食,哪有那么多说法?

    两河口寨,杨肇基脸色也很难看,王国是他在延绥镇时的老部下,没想到也把他摆了一道。

    抢了岷州卫的粮食,王国还派人前来赔罪,又询问要不要他带着土兵前来助战……

    虎龙、虎英父子战死,在王国看来是正常的,丢失军粮这么大的罪,这对父子决然不会帮他玩小动作,宴会上又不答应他以马换粮的提议。尽管是他朋友,他也不得不动手给偷袭剁了。

    这就是大明的土司,能活下去时你怎么说都行,也愿意给你出力气;若活不下去,他们连自己人都砍。

    杨肇基构建的防线,没有随着岷州卫回归而完善,反而漏洞更大。

    因为虎家老二还在岷州卫,也派人向杨肇基诉苦,没有得到杨肇基答复前,就开始抄家伙。

    在岷州卫轮休的大同副军将虎雄在外躲过一劫,也不管杨肇基的后背空虚,开始纠集岷州卫各处驻军,准备向洮州卫杀过去。

    这是岷人和洮人的冲突……

    虎雄的亲卫将虎炎强是如此说的,手里还提着杨肇基赶走,路上遇上的王国使者的首级。

    “这打的叫什么仗?”

    密训送走虎炎强,头都大了。

    杨肇基做出许诺,答应以后设立岷山府,才把虎炎强打发走。

    他也头疼,当年西南战役也是这么个情况,对面是奢安叛军,周围的土司一会儿因为同仇敌忾是敌人,一会儿又良心发现感念大明的好就变成友军,错综复杂。

    两河口寨下游的下游的下游,长江入海口。

    复社的船队再次闲下来,靖江岛上的南京子弟,下游崇明岛上的青州军团水师营,轮替阻拦。昨日继续强渡失败,今日复社也就熄了心思,准备再等一天。

    他们不得不等,水师营要在江口这一带操练。你敢强渡随你,战船上火炮齐射能不能打到你,看运气。

    靖江岛上放出一片片竹筏,呈现‘凸’字排开的水师向上游摆开,正中突出点就是陈策的旗舰。

    指挥高台上,旗官挥动指挥旗下达任务分配,陈策端坐端着望远镜调度各船。

    后方排开的战船抛锚,左二战船三排火炮由上而下有序开火,指挥高台上部将陈金水端着望远镜查看中军指挥旗,左手做着手势下令:“掉头!”

    其他船也在开炮,他的话身边旗官听不清,看着手势传递军令,战船借着风力调转,另一面填装好的三十六门火炮上下三排各十二门就绪。

    甲板上有探到二层、三层船舱的打通竹竿,军官靠着竹筒与船舱里面的炮队队官联系,传达指令。

    轰隆隆的齐鸣声不绝于耳,战船下游渔夫相互配合,拉着网收罗浮在江面震晕的各种河鱼。

    福山上,‘为民请命’四字大纛下,路过常熟的工部议郎宋应星被截胡,留在这里做客。

    前日卢象升也险些被截胡,硬是与葛麟一起杀了出去,倒是他的堂弟卢象同被复社给打下水,抢走了……

    又是一轮炮声中,杨廷枢数着炸起的水花,道:“三十三响。”

    大明水师已经在炮弹上赶超西夷,全面装备开花弹,炸响率高达九成。

    徽商子弟,程安的堂弟程新摇头:“这回是三十四响,两发落在一处,炸的水花大于周边。杨兄疏忽了,没算上。”

    别说攻击范围大的开花弹,就是铁弹他们也服了,上游飘下来的竹筏,几乎尽数被水师炸毁,命中率极高。毫无疑问,这是青州水师对江南人的示威。

    惹急了,就去海上当海盗,将你们各家的船全给打沉。

    此处江面开阔,大将军陈策在这里操练兵马,两侧商船倒是络绎不绝。更有胆大的秦淮名妓,催促花船靠近里侧近距离观看。

    张采头上绑着白布,前天让葛麟一棍打落水,额头被竹竿锐角划破一层皮。他眯着眼,问宋应星:“宋议郎,如今这开花弹造价几何?”

    臭着一张脸,宋应星闷声道:“看炮径,寸三炮弹造价二两七钱银子,两寸七炮弹造价八两二钱银子,三寸五炮弹一枚近二十两。再往上,就五寸二,每枚炮弹价值五十两。”

    朝廷内部及官营各厂早已施行新的度量衡单位,军备也革新数次,现在采用锥型弹。对火炮的加工精度要求更大,以前火炮准确来说就两种。

    一种是前装火炮,填装麻烦,最麻烦的在于炮弹与炮口不对等。精锐的军队会提前拿着炮弹一个一个测试,寻常军队哪管那么多,阵前再试,这个铁弹塞不进去就换下一个,浪费时间。

    至于开花弹,以前除了朱弘昭用得起外,其他部队很少见识什么叫开花弹。就是配备下去,也打不响,不要高估兵部造的良心。

    更因为火炮质量差,正好能塞进去的炮弹还不敢用,用的是更小一圈的炮弹。炮膛里的火药,也比技术要求的份量要少三分之一乃至是三分之二。火铳也是如此道理,铳兵不敢按着要求填装,就怕炸膛将自己弄死、弄残,这种伤亡可不算阵亡,再说以前的大明阵亡不阵亡没区别,又没实际抚恤。

    另一种火炮就是后装的佛朗机炮,在子炮弹仓里填装,将弹仓固定在母炮屁股上进行发射。母炮内径远远大于子炮弹仓,这就使得佛朗机炮的精准度很差。

    另外一个大问题就是佛朗机炮快是快,打完换一个弹仓就能继续打,问题就出在这里,气密性太差,火药药力浪费严重,问题还是加工精度问题。

    现在的火炮从口径上统一,进行高精度要求的加工,又采用锥型弹,炮、炮弹由一处加工,使得火炮成为战场利器。最显著的变化已改名为后装火炮的佛郎机炮来说,同样的装药,射程翻倍,拥有以前射速的同时,精准度也更高。比前装火炮稍稍差一点,毕竟后装火炮属于轻炮,火炮倍径远不如前装火炮。

    程新一听,感觉炮弹的增大与造价的增长不成体系,按着原来的说法炮弹越大用钱越多,可也不会一枚高达几两、几十两银子。

    遂拱手:“宋议郎,为何三寸五炮弹造价,比两寸七要多出两倍有余?”

    “弹体用料的差别,三寸五火炮属于陆军顶级火炮,造价高昂,威力也是极大的。至于五寸二火炮还在改进中,一炮轰塌寻常县城不在话下。因为过于沉重,是水师专用研发的。”

    宋应星人都被绑来了,能说的还是可以说说。

    张溥在一旁坐着观察江面,面色平静不带一丝波动,每次水师操练,他都会这么看着。平静的神态下,是一颗复杂的心。

    一直躲着不见人的青州军团水师就如此强,那组建的北洋、南洋水师又该是多强?难怪日本国被一鼓而灭,他不懂军事也清楚,四面是海的日本失去水军后,只能被动挨打。

    那边作为徽商子弟的程新又问问题:“宋议郎,陈大将军所部水师,用炮是三寸五,还是两寸七?”

    “寸三,若是两寸七的炮弹,大将军敢这么打,将府决然会弹劾他。”

    至于三寸五的炮弹,现在的福船还不能打,几轮齐射后船只就要大修,只有陈策的旗舰敢打。他的旗舰仿造宝船,稍稍小一号,也是巨无霸级别的存在。所以,五寸二火炮,是为以后的铁甲战舰准备的。

    “就是寸三也了不得呀,一枚二两银子,一轮齐射就是七八十两,大将军这几日,恐怕每日都打了两万两银子到水里。”

    一堆名士里,程新开始算账,众人也不奇怪。谁说名士聚到一起就要谈论良辰美景诗词经义?风花雪月才是主调,研究市场一起发财也是核心话题。

    对于他的感叹,与周围人的诧异,宋应星摇头,头一回发笑:“账不能这么算,大将军打下去的不是银子,是铁和火药,是寻常物资。银子在匠师手里,也在百姓手里,怎么能算是把银子打到水里?再说了,造炮造弹技术要发展,就要砸钱,用大量的消耗推动工厂革新技术。技术非一日可就,要经年累月积累。”

    “而且,开花弹虽解决了运输问题,然而不易储存的弊端犹存。君父的意思是造多少打多少,库里不能留积年的炮弹。只有不断砸钱,国朝军备方能保持新鲜,否则放久了就坏了。另外军士,也不能不消耗弹药,听说现在养军费用,最高的已不是军士待遇,而是训练消耗。”

    朝廷军费去年通报的是三千七百万两,由皇室支付。天下人信的,还真没几个。只当是皇帝吹牛,给自己脸上增光。

    朝廷每年这三年度支,都会在年初、年尾上在邸报报刊行通报。让天下人知道,收了多少钱,又用到哪里去了。

    至于皇室的账目,则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