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张献忠的大将军梦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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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二,阶州武都。

    辽王朱弘林看着作战示意图,道:“急躁了。”

    杨肇基坐在一旁,神色愕然,他已经够保守了,可以说是步步为营去打的。

    朱弘林没有经历过战争,更没有在前线生活过,可他懂朱弘昭的意思,打仗必须要留下足够的后路,这后路不仅是撤退的路,也意味着坚守待援的辎重。

    现在的军队作战方式,在朱弘林看来存在着严重的浪费。虽然没有实际作战经验,可他也知道击溃敌军的重要性。只要击溃敌军,就是一场收割。

    以现在野战军的配置,一轮凶猛火力足以击溃杂军的战斗意志。然而,因为抚恤及军功计算规则的原因,在西北这片多山丘陵密集的地形作战时,很少能完成速战速胜,很少投入骑军力量进行收割。都是靠着火器消磨对方的生力,非常的消耗弹药。

    现在的军士是人命,战死、残疾一个抚恤前后成本相当于五十两;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使用,不拿军士的命当命。

    军功计算计首级功,更重整体战果,相同的斩获,自身损失的越少,军功相对而言含金量越高。为了减少损失,战斗方式都是很保守的。

    在这种风气下,杨肇基做的计划也是如此,层层推进,缓缓经营,三线互为犄角,向着高原平推。

    他想不通,这种保守到可以算是窝囊、耗时耗力的布局,怎么还激进了?

    见他疑惑,朱弘林道:“甘肃镇西宁一路无需进军,留偏师驻扎西宁即可;秦军出两营走岷州卫,四川这边改一路为两路。”

    “辽王千岁的意思是松藩?”

    “对,孤认为今年打下松藩,捋顺后,徐徐前进步步蚕食才是紧要。三线齐进,战局铺的过宽,又道路艰难,联系不便且不知地利,容易出漏子。”

    杨肇基抚须,他感觉辽王要给川军争功,将总体前进的战线改为南路为主川军为主。他的计划是甘肃西宁一路,陕西岷州一路,四川一路,三路齐进造成极大的攻势压力,拉拢吃疼的土司,用土司来消耗土司,尽可能的减少军士伤亡。

    他也明白辽王口中急躁的意义所指,指的是一口气吃掉朵干太急了,先理平松藩,由南向北步步蚕食。将狮子张口,改成巨蛇探头,将主力由秦军改为川军。

    或许,辽王是不愿意过早结束朵干战事,想要保留兵权?

    杨肇基想着这些,眉头皱着:“千岁爷,这与君父、将府既定的方案不符。”

    “与朝廷打交道的事情,孤扛着。兰州铁路还未修通,后方弹药转运困难。场面铺开固然有优势,可对后勤的压力太大了。在这猝然平定土司,这些人长不了大记性。整个陕西、西北受灾严重,需要两年时间休缓元气。此时,只有四川有力量用兵,与其拉长补给线,不如就近攻下松藩,以松藩为练兵之地。”

    他说着,手指在西宁、岷州、武都、剑门之间画一条线,补给线太长了。

    西北现在粮食问题靠土豆解决,可土豆当军粮只能作为辅粮,是不能做主粮的。所谓的三路齐进,所需要的粮食要从四川运,弹药的补给线更长。

    他觉得划不来,这买卖亏。

    和所有人一样,辽王也不觉设立青海省有什么必要,现在的形势设立甘肃省已经成熟,甘肃镇周边反对的土司吃了败仗,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和朝廷继续闹别扭。

    他的意思和大部分人一样,没必要去打朵干都司、乌斯藏都司,都是穷山僻壤,要产出没产出,要人口没人口,打下后还要修路等一系列麻烦事,纯属嫌自己包袱不够重。

    感觉按着原来的羁縻制度就好,成本小,定期收益也是有的,没必要这么闹腾。他这样想,高原上的人也这么想。

    都觉得这穷山沟,也不产金银、稻米,应该不会被朝廷盯上。在两河口寨打了败仗,被杨肇基大迂回俘获两万多部众,现在这些土司又凑上来赎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这也难怪,看大明历次的地图,感觉非常的小。对于乌斯藏、朵干都司这偏远的破落地方用的笔墨真的不多,两个地方实际面积足足比河南、山东、南直隶加起来还要大,可在历代地图上这两个因为缺乏测绘,所以画的就很小很窄。

    这也难怪,朝廷是根据这两个地方大致的人口数量,根据内地的人口占地比例来画的,导致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乌斯藏都司、朵干都司加起来还不如云南大。

    平原人口是无法想想山区人口生活的困难,又都很难想像高原上的生活困顿以及地广人稀到了何等大的比例。

    面对这样的穷地方,皇帝还想要,朱弘林只当是二郎好大喜功,想要从建制上,将羁縻土地纳入正式的体系中。

    唔,皇帝的面子需求……很多人都这么认为。反正朝廷不缺钱,皇室不缺钱,想打那就去打吧。

    可辽王小时候穷惯了,他没有像杨肇基猜测的那样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进攻的后勤压力压在四川头上,北边西宁战线没必要开辟。他只想就近打下松藩,彻底弄稳妥,在一步步往前推。

    没法子,穷惯了,舍不得大笔的烧银子。

    辽王是川陕联军总指挥,总辖一切出征序列的军队,人家是皇帝的兄弟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背责任的话都说出口了,杨肇基还能说什么?

    川陕都司府、军队的责任就是抽调精干人手为辽王组建参军、典军、后勤三司,将辽王想要的军队调拨过来,就是这么点责任,没有插手前线的权力。

    将新的作战思路交代下去,由三司负责推衍细化,辽王则接受兰州战役立下大功的张献忠、岳文魁两人。

    张献忠今年二十岁,身材高瘦,却攒下三捋三寸长泛黄胡须,胡须映衬下,使得整个人显得格外英武。

    岳文魁人近中年,岁数大了才在西北军改的时候编入警固役。这回立下战功,表现勇悍编入现役。

    两个人由部将升格,按规矩要去宫里担任宿卫军官最少半年时间后,才会正式升任。但表现过于出彩,让朱弘昭送到了辽王这里。

    “末将张献忠、岳文魁,拜见辽王千岁,恭祝千岁爷安康如意。”

    两将单膝跪地,另一个反正有功的棋牌台吉还在整编所部,会带一个营的骑军来这边戴罪立功,也是给他的一条上升渠道。

    斜躺着,朱弘林拿着蒲扇扇着,道:“二位将军赶路幸苦了,取些酸梅汤来。”

    “为国事,万死不辞,谈何辛苦。”

    按着礼仪教导,两个人同声回答,随后落座在右首。

    朱弘林将王府教授递来的军籍堪合放在桌上,没去看两人屡历,学着朱以溯的作风,看着张献忠道:“张献忠,好名字。说说从军的过程,让孤了解了解我大明的勇士。”

    双手接过酸梅汤,张献忠饮一口浑身打哆嗦,牙根子都酸软了,捏着袍袖擦拭嘴角:“回禀千岁爷,末将本是延绥镇定边营庆阳卫军余,少时家里殷实入学读书,后父兄战殁辽东,家境破落。十六时出门闯荡,君父征辽时投军延绥,砍了三个真虏,上司赏识保举入了宫在琼华宫做事。”

    “新军,阵斩三名镇虏,真乃豪勇之士。”

    面对辽王的夸赞,张献忠只是含蓄笑笑,难道要说十六岁在外面跑是因为成丁了,不跑就要入军当牲口?

    他羡慕晋商的优渥小日子,努力向晋商靠拢,背着背篓装着布匹捎带私盐日子也过的下。可晋商的结局他是轻言目睹的,看到神机营的英姿,说查抄就查抄绝无二话,顿时感觉还是当兵拿刀子的比拿算盘的威风。

    当时整个西北连货郎都不敢出门,担心被当场晋商余孽给宰了。本以为风波可以过去,结果哲宗皇帝遇刺,掀起第二波清洗,张献忠是彻底破产没活路了,才放弃商人安逸的富贵梦,饿着肚皮进了军营。

    他现在,就一门心思想着杀上去,当个大将军。他觉得自己本钱不错,长得好,有勇力,敢拼命,又是在征辽战役前投的军,还去宫里琼华宫当过百姓口中的大内侍卫,认识很多的人,感觉以后运气真来了,当个大将军也是正常的。

    朱弘林又询问岳文魁,相对于纸面上的东西,他喜欢这种方式,可以从对方言辞上分析这个人,给对方介绍自己的机会,更是一种恩宠的表现。

    “末将祖籍河南汤阴,乃忠武鄂王十八代孙。”

    咬牙,涨红了脸岳文魁说着军籍堪合上没有的信息,连他的乡人都不信岳王的子孙会混到边塞去吃沙子。能不能引起这位位高权重的辽王千岁关注,直接决定他这一家子能不能有个好前程。

    国朝不缺精兵良将,他又岁数大了已不是张献忠这类黄金年纪,必须一炮打响让辽王记住他,进而给他的儿子岳镇邦铺平晋身之路。

    “哦?岳王后裔?”

    朱弘林神情动容,国朝对岳飞可是很推崇的。岳飞的谥号是武穆,武臣排在第二的谥号,后来韩世忠的子孙要北伐做政治动员,因为政治原因追封旧将鼓舞军民士气,于是岳飞的谥号拔高到忠武,是武臣顶尖谥号。与诸葛亮的谥号一样,都是忠武。

    努力强作镇定,一副子弟不肖给先祖抹黑的感慨,岳文魁讲述家世。

    他祖父岳大舟于万历早期随军屯临洮府,率领家丁开垦皇帝于是致富;他父岳仲武于万历二十年入军旅任职于庄浪卫永泰堡,喜欢这边的环境便携家眷定居于永泰堡,岳文魁先是袭职于永泰堡,后来调任安家于兰州。

    这种事情朱弘林是相信的,家世这种东西官场上很少有人作假,按着家谱去查,败露后基本上前途就毁了。

    这个人敢说,那就表明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