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驿外断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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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云顿显尴尬,孟婆忙推搡牛头,陪笑道:“还是我们二小姐神通广大,属下们连日奔波也拿不住这小子,二小姐却是手到擒来,属下佩服。”

    牛头忙道:“对对,对对,不愧是二小姐。”

    沈从云道:“这淫...人身上那图原是假的,真图的下落需从他身上得知,暂且留他,听说他也是去鄂州,上船后我们只作不相识,慢慢地套。”

    二人道:“是。”

    牛头和孟婆心道多半是二小姐忽然又舍不得谋杀亲夫了。

    沈从云顿了顿又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可没瞧上这小子。”

    这句话大有欲盖弥彰之嫌,沈从云脸上一红,背着叶清歌进了她的屋,将门栓带上。

    二人面面相觑,牛头道:“这...啊。”

    孟婆高声道:“想来二小姐有法子逼着姓叶的交代实情。”拉扯着牛头走掉了。

    沈从云将叶清歌仍在床上,忽想到自己可没地方睡了,便将他搬下来丢在椅子上,又想这大半夜的屋里坐个黑影怪瘆人的,起身将他搬到地上,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这可倒好,沈从云重躺回床上时,明知屋内有人,却瞧不见他,生怕床边忽站起个人来,心下又紧张不安起来,索性起身又将叶清歌搬回床上,自己坐在椅子上盯着他。

    一面怕他醒来害自己,一面又怕他醒来溜掉,就这么半睡不睡的倚坐在椅子上。

    那叶清歌还不老实,口中梦话不断,左一个孙千千,右一个孙千千,沈从云怒道:“这孙千千有什么好!瞧我哪天捉她去官府领赏。”

    又道:“啧,我生个什么气。”

    将近四更天,云寒遮月,霜散蔽星,沈从云才迷迷糊糊睡着。

    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一会梦见自己将叶清歌杀了,一会又梦见叶清歌来非礼自己,梦中也是气愤难当,大骂一声淫贼,霍地起身,就见天已大明,叶清歌贱兮兮地端着一碗粥站在自己面前,他道:“姑娘眼圈怎么黑了?莫不是没睡好么?”

    沈从云首先忙看向自己的衣裳,未见扯拽痕迹,稍感放心,却仍提防道:“不用你管,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叶清歌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哈,让我睡床,你自己去睡椅子,像你这样善良的姑娘莫说打着灯笼,就是提着月亮也找不到,我真是感激涕零,早起我便找王二讨来食材熬制的粥,你尝尝吧。”

    沈从云一闻那粥,香气四溢,腹中顿感饥饿,说道:“鳆鱼粥?”

    叶清歌道:“是,新鲜的鳆鱼,切薄片炒的,我都没舍得吃。”

    沈从云暗道:“莫非他在粥里面下了毒?”手接过粥,转身暗暗摸出一根银针,反复插了几下,没见银针变色,这才放心。

    吃了两口,不由得奇道:“这味道和寻常鳆鱼粥可大不相同,怎么这样好吃?”

    叶清歌嘿嘿两声道:“先将鳆鱼片炒熟,用鸡汤熬豆腐,再将鳆鱼片放入鸡汤中,浇上陈糟油,再以汤熬粥,大火炖了一个多时辰才煮成,这可是我秘制的,常人吃不到。”

    沈从云见味道着实独特,不由得多吃两口,叶清歌又道:“食材钱麻烦姑娘一道结了。”

    沈从云险些将吞下的粥喷将出来,心道:“这淫贼厨艺倒巧,就是忒不要脸。”

    沈从云食量极小,吃了半碗便吃不动了。

    叶清歌问道:“你是要去渡头乘船么?”

    沈从云点头道:“去鄂州,转巴渝回蜀。”

    叶清歌喜道:“我也去鄂州,正好同路,船钱可又要仰仗姑娘了,哈哈。”

    沈从云道:“早知这碗粥我也不吃你的了,原来套早下好了。”

    叶清歌道:“那可不是,这碗粥是我专门给你煮的。还没问姑娘,昨晚发生了什么?”

    沈从云道:“你听琴听得睡着了。”

    叶清歌想了想,昨晚的事很恍惚,记忆得不清楚,又道:“我这肩头为什么有许多咬痕?”

    沈从云淡淡道:“这间店里有老鼠,专逮你的肩咬。”

    叶清歌气道:“该死的老鼠!看我抓住你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连皮带骨一起煮烂,一份喂猫,一份喂蛇,一份烧灰扬海。”

    沈从云听得脸一阵青白变幻,道:“老鼠连你的画轴也一起咬坏了。”

    叶清歌如遭雷轰,跳将起来大叫道:“什么!我的祖师爷。”

    待沈从云将两个剩下的轴头拿出后,叶清歌这才知道祖师爷真没了,几欲大哭,怒道:“因为这个画轴我不惜和孙千千闹翻,如今竟莫名其妙毁在这儿,看小爷不剁碎了你。”拎着菜刀跳上撅下满屋寻老鼠。

    沈从云闻言不悦,心想:“怎么又是孙千千。”见屋中有盆新打来的水,知道是叶清歌打来的,心下不由得生出一股异样。

    她也不理会叶清歌,简单梳洗一番背负长琴便往外走。

    叶清歌正趴在地上找老鼠,见沈从云走了,生怕没钱付店资被扣下,忙跟了上去道:“姑娘,等我一等。”

    牵着锅巴跟着沈从云出了村子,一路上不断懊悔为何没将画轴看好,又想要不要到了鄂州之后西上夔州去寻孙千千,正想间已到了渡头。

    就见港湾曲圆,湾水平静,内泊渔船无数,正中有一大船,全木巨枋搀叠而成,上平如衡,下侧如刃。通体长约二十丈,靠近一侧有十二轮桨,船舷两侧皆缚竹橐,主桅杆高近十丈,前桅杆高近八丈,装帆五十余副,可载何止万石,甚是威武,宛如一条蛟龙,横居江上。

    有道是巍如山搬,浮动波上,锦帆鹤首,屈服蛟螭,那就是指这般大江船了。

    叶清歌哪曾见过如此大船,不由得瞠目结舌。

    沈从云一路远远躲着锅巴,此时见了叶清歌的无知蠢样,皱眉道:“喂,你要带这长脸畜生上船?”

    叶清歌道:“它叫锅巴,可不叫长脸畜生。”

    沈从云道:“哦,你要带这长脸畜生上船?”

    叶清歌摊手道:“是,我可只剩下这长脸畜生了。”

    船头有二人迎来,却是沈从云的两个丫鬟兼轿夫,丫鬟福礼道:“小姐。”

    沈从云道:“鸾云、鸣玉,将这长脸畜生送到货舱。”

    鸾云、鸣玉道声是,便去牵锅巴,不料锅巴欺生,摇头晃脑频频躲闪。

    叶清歌忙拍了拍锅巴道:“姑娘允你上船已是天大的恩赐啦,还挑什么舱位。”

    此时远远听船老大一声吼道:“起锚号子叫起来呦!”

    无数赤着上身的艄公水手齐声唱道:“一条飞龙入汉江,老爷夫人卧船舱,运载粮匹有千万,破衣船夫汗汪汪,穿险滩来过高峡,只为果腹不归乡,血肉耗尽填精卫,来世投胎孝爹娘。”

    声音浑厚豪迈,又透着酸苦凄凉。

    叶清歌和沈从云相视一眼,无不动容,均暗道:“我从小锦衣玉食,何尝体会到人间疾苦?”

    眼见人来货往,收拾妥当,二人便无语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