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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
“刘总监，您、您听我说……”人来人往的写字楼过道里，徐朗焦急而狼狈地跟在一个穿着白衬衣满脸不耐烦的胖子身后，几次欲伸手拉他，又不敢的样子。
刘总监好不容易绕过徐朗，回到自己办公室，没来及关门就被徐朗硬挤进来。
“我告诉你，别说了，不可能。”刘总监吐了口气，放开门把手，抱肩道，“人家做宣传，你也做宣传，那些没工作经验的小毛孩一早上好歹还推销出去四张门票呢！徐朗，你知道你卖出多少吗？”他笑笑，手圈了个圈，“蛋！你卖了个零蛋！”
“可、可我不是没经验吗？我跟那些小毛孩是一样的。”徐朗硬挤出笑，脸上的褶子都凑到一起了，讨好道，“您教教我，我肯定可以的。”
“别，我教你我还得付你薪水，你当我傻还是怎么着？”刘总监没好气道，“何况你这样的人摆明没潜力，没前途！走走走，别耽误我时间了。”
“不是，您——”徐朗被他推搡的原地转着圈，嘴也笨，最后竟一咬牙道，“我可以不要底薪的！”
“啊？”刘总监动作也停。
徐朗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回头发誓道，“真的，没出业绩前我连底薪都不要！”
“可你明显就不是干这行的料啊……”刘总监还在迟疑。
“我怎么不是啊？！”徐朗也急了，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左边，将格子间一个女生摆在桌上的口红抢过来，在嘟了一个大大的红点！
“嘿——嘿——”他慢慢扭过头，在众人瞠目结舌哑口无言间，使劲儿抬起嘴角对刘总监一笑，“您瞧，我多像媒婆不是？”
口红的主人惊怒，精致的妆容都扭曲了，过来一把抢回东西道，“你神经病啊！”
……
刘总监在呆怔三秒后，则突然拍掌大笑，“好好好！有这种脸皮什么干不成？！我留下你了！试用期三个月，不过没有底薪啊。”
徐朗被噎了一下，片刻之后笑道，“哎，哎。”
“叮当——”电梯门打开，刘总监先迈步出来，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徐朗道，“二楼是咱们易婚网的对外业务部，以后你就在这儿工作。你现在什么也不会，我想想找谁来带你呢……”他自言自语着，一时竟没发现徐朗没有跟上来。
而此时徐朗在做什么呢？
他一步步后退，最终疑惑地停在一个最宽敞的过道前，将头一探，看向过道尽头。正坐在那咨询的女生，不就是昨天他那唯一一个客户，还是连三十八元报名费都舍不得交的客户吗？
而一个身材高瘦，一头张扬卷发，嘴唇微有些大，笑得十分职业化的女性正抬手指着身侧的挂板为她做讲解。
“当然，我并不是说你入我们VIP1的会员不好，事实上它随机介绍并且不限次数，你多见见总会有条件和性格都合适的。但我作为一个专业的媒介人，必须从顾客的实际情况出发——”她话锋一转，将手放下，两手五根纤细的手指在桌上交叉轻放，含笑注视着眼前女生的眼睛道，“我觉得小姐你怎么说呢，性格偏内向，能来到我们这里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一个很大的突破，可如果几次三番都没遇到你喜欢的，就怕你会对相亲产生抵触的情绪。”
韩晓薇仿佛思考了一下，很以为然似的点点头。
“而且啊……”那位瞧着十分像高级白领的红娘有些可爱地抿抿自己的大嘴，正要说话，手机却叮咚一响，她拿起稍稍一看便放下了，而后将始终绷直的身体可爱的压低了一些，整个人显得亲近了许多，笑道，“而且相亲这个事都是双向的，你在VIP1的机制里可能会遇到满意的，但更可能会遇到条件明显不如你，又对你非常满意的男性。如果你受到他们强烈的追求，时间久了可能会动摇，会觉得条件差也无所谓啊，对我好就行之类的，莫名其妙就变成别人的女朋友了。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傻姑娘了。”她叹了口气。
“可是……可是不应该要求男朋友对我好吗？”韩晓薇迟疑着问。
“应该啊。”白领样的大嘴红娘坐直身体，整个人充满着笃定与自信，一字字道，“可你应该选择一个条件尽可能好，并且对你好的男性，这两者并不冲突的。要知道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当初时的好奇与新鲜感退去，你们的日常周末是开车看电影下饭店，还是为柴米油盐在家里吵架，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对不对？”她笑着将手搭在韩晓薇的手上。
韩晓薇的目光停留在对面人右手的中指上，那颗至少有八十分的钻戒的光亮……确实十分美好。
她抬起脸，用力点点头。
大嘴红娘展颜笑开，“所以啊，我建议你选择我们VIP2的服务，它可以让你圈定两样基本条件哦。”她伸出两根手指，十分有童趣地晃了晃，“这两个条件我建议你选定学历与收入，因为这是最基本的硬件条件。当然你也可以任意组合身高与收入等等。总之划下范围，遇到合心意的人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而你付出的不过只是多五百元而已。五百元换终身幸福，很合算的。”
“好！我就办这个VIP2的吧！”韩晓薇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笑道，“特别谢谢你，感觉你真的非常专业，尽责。”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啊。”大嘴红娘笑着起身，主动倾身与她握手，美丽的波浪头发随之从肩头倾泄而下，“现在很多相亲网站以压迫式手段叫女生必须嫁人，可我们网站倡导的是让女生嫁对的人，相信我，选择我们你不会后悔的。”
然后，徐朗便看着早上还一毛不拔的小气鬼，就这么欢天喜地甚至感恩戴德地跟着财务去交一千块钱了……
他嘴唇微微抽动几下，扭回头来，望着那大嘴红娘工作格前挂着的烫金名牌——姚思芳。
“姚思芳……”他表情纠结，忍不住嘀咕着念出这个名字。
身后刘总监忽然跟鬼似的冒出来，“看什么呢？”
“啊！”徐朗弹跳到一边，吓了一跳：“我……我……”
刘总监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不无自豪道，“哦，姚组长，我们的金牌媒介人啊。”
“Hi~姚组长。”恰好姚思芳收拾东西，朝这边走过来，刘总监立刻陪笑着打招呼。
姚思芳勾勾一侧的唇，不无矜持地回以一笑。
擦肩而过的一瞬，徐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回头对刘总监问：“我……我可以跟她吗？”
“啊？”刘总监一怔。
徐朗磕磕绊绊道，“你、你不是说要有人带我吗？那我、我可以进姚组长那组吗？”
“这个……”刘总监下意识去看姚思芳。
姚思芳停住脚步，慢慢回过身。她身高本来就超过一米七了，再踩着一双橘色细尖跟高跟鞋，整个人显得高傲而凌厉。当徐朗与她对视的时候，发现连给她赔笑脸都勉强，只因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特别意味深长，十足的嫌弃啊！
“我——从不带傻瓜。”大嘴释放完嘲讽毒气，而后，头也不回离开。
他好像没得罪她吧？！
“其实你应该给刘总监点面子的，他好歹是咱二老板的小舅子啊。”茶水间内，好友袁菲递上一杯咖啡劝说道。
“你又不心疼你那口红啦？”姚思芳摇摇手机，“我一看他就认出来了，那个往脸上嘟口红的二愣子，我可不要这种傻子进我的组。”
“话是这么说啊，但就怕老刘给你穿小鞋。”
“他敢？我现在可是咱们公司的NUMBER ONE，二老板见我都笑眯眯的，我借他个胆吧。”姚思芳故意倨傲道，接过咖啡，凑过去的身体却显出十足的亲昵。
“行，你常有理——哎，别、别闹，你这么大个，我可撑不住。”袁菲正弯腰给自己接第二杯咖啡，没料到姚思芳跟没骨头似的整个人歪自个身上了，立刻用屁股拱了她几下，“起来！我又不是男人，撒娇没用啊，不给钱的。”
“切，我自己会挣，要男人给哦。”姚思芳站直身体，靠着银色的班台桌，笑眯眯道。
袁菲回头看了她一眼，“思芳，你平时不会对你男人也这个态度吧？我可告诉你，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太要强的女人。”
“你要我软绵绵的啊？”姚思芳假装打了个冷颤，放下咖啡，一摊手道，“我可学不来。咱生来就是职业女性，我觉得自个挺好。在公司靠本事吃饭，在家里支撑半边天，不用看谁脸色。”
“呦呦，说你胖还真喘上了！”袁菲一把抓住她的手，点着她的大钻戒道，“不看谁脸色还混了这么大的石头，算了算了，没准你家高富帅就好这一口呢。”
“去你的！”两人又嘻嘻哈哈地打闹了片刻，这才各自回去工作。
那边徐朗也被带到了二组组长林佩佩面前。彼时林佩佩正有些百无聊赖地拨弄自己的棕色卷发走神，小巧的右耳上戴着一枚闪闪的耳钉。对比一组那边忙忙碌碌热火朝天，二组这里只隔着一个过道，可整体就显得安静多了。
其实林佩佩与姚思芳进公司时间差不多，刚开始还曾平分秋色过，后来就完全在姚金牌的金牌大嘴下黯然失色日月无光了。二组几乎沦落为给一组打杂的命运。
刘总监对着林佩佩就没那么多客气话了，手指邦邦敲敲桌子召她回魂，“小林啊，这是新人，你看看给他安排点什么工作，尽快带出来上手。”
“总监，平时咱们招的不都是应届生吗？怎么这个这么大？”林佩佩赶紧站起身来，却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刘总监一瞪眼道，“公司自有自己的用人制度，你们作为责任岗，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好的总监。”林佩佩终于低头。
刘总监用眼角瞥了瞥徐朗，“行了，你好好干吧。”然后背着手跟个大老爷似的走了。
直到刘总监拐了弯了，林佩佩才啪的一下把手拍到笔记本上，涂得橘粉色的唇用力咬紧，愤愤道，“什么啊，一组不要的就给我们，真当我们是回收站了？！就他们是CPU？！”因为离一组不远，这句话都没敢太大声说。
她瞪了眼徐朗，开始叫自己手下的小孩，“小洁！过来随便给他找点资料看！你——到最后面那个桌子去，离我远点。”她朝后一指，对徐朗道，直接将人发配冷宫。
“哎，好好！”小洁有些手忙脚乱的，动作却迅速，拿过一沓摆得歪歪扭扭的资料，咻地交到徐朗手里。
徐朗一个没接稳，稀里哗啦落了一地，赶紧猫下腰，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一边捡着一边琢磨着，这里到底行不行啊？跟了看起来不怎么样的主管，那主管还看他不怎么样，能不能挣着钱啊……
他想着家里那空冰箱就头疼，还有暖气费，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