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姊川合战

赤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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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的结局」

    不忍拂逆父亲之意,无力抗拒臣下要求,同时又怕失去家主宝座的浅井长政终于横下一条心,秘密发兵,准备与朝仓氏南北夹击织田信长的军队。其妻市姬得知这一消息,匆忙派人送信给哥哥信长,要他早作准备。当然,她这种行为无异于背叛自己的丈夫,所以话不能明说,要设哑谜。那件奇特礼物的含义其实非常明确:织田军正面临着袋中之豆的险恶局面,前后两端都被绑死,即将无路可逃。

    另一种说法,则是织田信长先派丹羽长秀、池田恒兴所部压制住了朝仓军,然后立刻让一直没有投入战场的“西美浓三人众”渡河北进,作出切断浅井军退路之状,浅井长政被迫全军退回姊川北岸。看到友军退却的朝仓军阵脚开始动摇,再受到榊原康政部的侧翼夹击,于是大败亏输。

    中国有句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从某方面来理解这句话,确实是至理名言。三河国除南方沿海地区是平原外,国内三分之二的地区全是山地丘陵,因此物产并不丰富,人民普遍穷困。但正因为其穷困,在乱世中往往会发挥出和平时代人们所想象不到的顽强的团结心和战斗力来。

    然而柴田胜家抱着必死的决心,领兵冲杀出来,击溃了六角军。不久以后,又爆发了落窪合战,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合兵,大败六角势和一揆军,六角氏重臣三云定持以下七百八十余人战死。南部近江的局面这才算暂时稳定下来了。

    为了尽量争取盟友,消除上洛途中的阻碍,信长答应了朝仓义景的请求。然而最终朝仓军却并没有开入山城国,只是和若狭国守护武田元明交了几仗,迫使其遵从于足利义昭而已。这一方面是朝仓义景决心不大所致,另方面也是因为信长的上洛战打得太成功了,太神速了,使天下人莫不大吃一惊,朝仓军根本就追不上他的脚步。

    就在这一紧要关头,可以看出信长和家康两人间的默契和互相信任,确实是令当时和后世人都为之惊叹的。家康在姊川下了重注,不惜全军覆没也要帮助信长,而信长在己方即将崩溃的前一刻,却命令刚刚赶到战场的丹羽长秀部,以及才从恶战中退下来休整的池田恒兴所部不必投入正面战场,转而西向去支援德川军的右翼。身在危机中的信长非常清楚,己方援军陆续开到,只要熬过暂时的劣势,定能最终获得胜利,但如果德川军崩溃,朝仓军就可直插自己侧翼,那时定然大势去矣。

    面对这一最新情况,进攻方联军的两位统帅——朝仓景健和浅井长政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得出了几乎相同的结论。一般情况下,马迴众算是主将的亲兵,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正面冲锋势必会遭受到强力抵抗,很可能拖延过长的时间,等到织田后方部队陆续赶来,战局就会向不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化。最上策是分一部分兵力牵制信长的马迴众,然后主力突击其侧翼,只要击溃一翼,也可直薄信长本阵。

    联军一路势如破竹,誓要一举杀到一乘谷城下,灭亡朝仓氏,吞并越前国。然而四月二十七日晚间,突然有一名密使来到信长本阵,献上一件奇特的礼物。礼物是信长之妹市姬从浅井氏本城小谷送来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小袋豆子,口袋两端都用丝线紧紧捆扎,很难解开。

    著名的姊川合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相比之下,尾张国几乎全是平原,土地肥沃,物产富庶,只要有田耕就不怕饿死,谁还愿意去上阵打仗?因此尾张的民风普遍柔弱,这也就是为什么织田信秀如此有钱,织田信长的护卫部队装备精良,使偷窥的斋藤道三也惊叹不已,却不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周边势力击溃的重要原因。

    姊川合战乃是织田氏与浅井氏的大决战,但却并没有收到决战的应有效果。双方损失,一说浅井、朝仓方为五千人,织田、德川方为三千人,一说比例类似,但总数不超过三千。总之织田信长以优势兵力,恶战半日,所赢得的战果并不很大,并且朝仓、浅井联军虽然溃败,就其以后的表现来看,实力应该没有遭到致命损伤——事实上,双方基本上算打了个平手。

    战斗开始了没多久,织田方第一线兵马就濒临崩溃的边缘,坂井政尚的儿子、年仅十六岁的久藏战死,浅井军趁机突破渡口防线,渡过了姊川。

    北部多山的美浓国,其兵质都要比尾张兵好得多。

    不管是朝仓军先退,还是浅井军先退,总之他们打败了,这场苦战熬到最后的还是织田信长。

    到了此刻,一往无前的浅井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被织田方佐久间信盛等将所率领的援军挡住。脱离险境的信长立刻下令全力反击,务必将浅井军全数歼灭在河滩上。

    信长东返,留柴田胜家、森可成、佐久间信盛、中川重政等将守备江南各城,抵抗浅井、朝仓联军的进攻,其中胜家驻守的是要隘长光寺城。当年六月,六角义贤聚集旧臣,煽动江南诸郡爆发国人一揆,进逼野洲川,打破长光寺外城,包围了本丸【战国时代的城堡为了防守需要,分为多层,每层习惯以“丸”字命名,最中心或最主要的一层即为本丸,在外有二之丸、三之丸,等等,此外还可能依据所在方位、地理状况或曾镇守过的将领的姓名,起西之丸、山之丸、京极丸等名称。】。

    远藤喜友卫门直经,乃是浅井家中有数的猛将,他一马当先,率八百骑直插信长本阵,相信只要取下了信长的首级,天下局势就会立刻改观。然而这个时候,包围横山城的织田方部队陆续赶到前线,首先是木下秀吉部两千人和柴田胜家部三千人。加上这五千生力军,织田军在正面战场上的数量已不输于浅井军。

    整体战局,就在霎那间发生了变化。

    前锋小小接了几仗,浅井军听闻信长亲率主力跟随于后,于是不敢恋战,退回小谷城严密防守。信长本人是二十一日到达虎御前山的,随即命令士兵放火焚烧小谷城附近的村庄田地,意图诱出浅井军主力和自己决战,但自知兵微将寡,难以抵敌的浅井长政却不为所动。此时长政已派快马前往越前一乘谷城,要求朝仓氏出兵增援,相信等朝仓军赶到后,联兵南向,定可一举将敌人赶出自己的领土。

    信长首先给若狭守护武田元明颁发了“所领安堵状”,即承认他对若狭国的统治权,对于通过战斗和威压才使元明臣服于义昭将军的朝仓义景,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义景本就因为大功被信长独得而捶胸顿足,愤恨不已了,又遭到如此蔑视,就此对信长恨了个痛入骨髓。在这种背景下,信长要求上洛去谒见将军的书信送到,义景又怎肯乖乖服从?

    “夫人无罪,怀璧其罪”,而信长所怀的这块人人垂涎的璧玉,就是富庶的畿内,以及拥戴室町幕府的大义名分。当幕府分崩离析,将军被臣下弑杀之时,附近诸侯多采取观望态度,不肯出兵讨伐三好、松永等逆贼,或是支持流亡的足利义昭,但当义昭落入别人掌握中以后,他们又捶胸顿足,愤恨不已,策划从织田信长手中抢到这件宝货。

    四月二十八日晨,探马来报,浅井军会合了昔日的仇人六角义贤,已在金崎与京都之间布阵,准备截断织田军的退路。已经做好准备的织田信长立刻传令后撤,并派木下秀吉、蜂须贺正胜和德川家康等将殿后,阻挡听闻消息正从一乘谷城汹涌杀来的朝仓大军。在近江豪族朽木信浓守元纲的协助下,织田大军沿琵琶湖西岸,经朽木谷城折往西南,终于在三十日顺利回归京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金崎退兵”。

    丹羽、池田两军的侧翼突入,彻底阻遏住了朝仓军的进攻势头。而就在这个时候,兵力最为雄厚的织田氏家老佐久间信盛也终于赶到了龙之鼻,所部四千人阻挡住了已经力竭气衰的浅井军。

    朝仓义景仿佛小孩子赌气般的举动,正中信长下怀,于是他就以不服从将军的命令为藉口,亲统大军,并会合三河国的德川家康,通过盟友浅井氏的领地开往越前。其实义景在收到信长来信时就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他命令各路兵马陆续向木芽峠一线集结,准备要大战一场。

    基本上就没有得到朝仓氏一兵一卒增援的信长,为此大感不满,在他看来,自己是拥戴足利义昭的第一功臣,其次是盟友浅井长政和德川家康,至于朝仓氏,和被迫归降自己的三好、松永、和田等势力没什么不同。不仅如此,三好、松永、和田等势力已经明确归降了,朝仓义景虽说拥戴义昭将军,却还不肯向自己低头呀。基于这种心理,也基于上洛之战和伊势平定战都太过顺利了,开始有点志得意满的信长就此把矛头指向了朝仓氏。

    江北(北部近江)的浅井长政为了对抗江南(南部近江)的六角氏,曾与朝仓义景结有盟约,两家关系非常密切,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浅井氏最终脱离六角氏的控制得以独立,全拜朝仓氏所赐。

    但等织田信长开始了疾风烈火般的上洛之战,朝仓义景却又后悔不迭,他通过浅井长政和信长达成协议,即信长通过近江国进攻山城国,他则通过若狭国(今福井县西部)进攻山城国,双方在京都附近会师。义景的意思很明确:义昭将军是我先拥戴的呀,怎能被你这个后生小子给抢了先?我也要分一杯羹,立一个大功,起码不能比你落后。

    当然,士兵的勇懦,更重要是看大将的统驭能力,士兵能不能战,更重要是看大将的指挥能力。一只狮子统率一百只绵羊,也好过一只绵羊统率一百只狮子。就统驭和指挥能力来说,信长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1570年是永禄十三年,到了四月份,日本朝廷决定改元,是为元龟元年。这是动荡不安的一年,畿内风云突变,局势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罪魁祸首当然是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昭,他为了打倒织田信长而陆续向各地有力大名送去书信,逐渐撒开了一张巨大的“信长包围网”。

    朝仓景健和浅井长政把目标锁定为德川军。当时德川军布设在姊川南岸的只有三千人,德川氏并非信长的家臣,而是以盟友身份被拖入这场战争的,可以想见,当遇到敌军突如其来的袭击的时候,德川军的士气定然极为低下——他们为什么要为并非自己主公的信长去拼命呢?

    事实上,因为家中派系内斗,朝仓义景打算趁机削弱控制敦贺郡的朝仓景恒等人。景恒本是朝仓家中名将,因众寡不敌且孤立无援而败,最终独自逃回主城一乘谷。但他不但没有受到抚慰,反被家中指责为“丢城无数,使朝仓之名蒙受羞辱”。于是景恒万念俱灰,长叹一声,跑去永平寺遁世出家——大敌当前,还要内斗,朝仓家的前景也就可想而知了。

    浅井长政一看原本用作牵制敌军的兵力竟然轻松得手,立刻改变战术,加大前线压力,想要一举击溃其后的池田恒兴、森可成等将所部,直插信长龙之鼻本阵。这个时候已经上午十时了,西线的朝仓军迟迟未能将德川军击溃,正面的浅井军却在大将远藤直经的统率下大踏步前进,几乎将织田军逼入绝境。

    虽然从战役层次来说,姊川合战胜负难决,但从战略角度来考虑,织田信长却是当然的赢家,因为朝仓、浅井主力退去,暂时不敢再来,他遂得以调动全部兵力攻打横山城,并最终迫其开城投降。

    因应织田军的这一态势,六月二十七日晨,浅井、朝仓联军故意翻下大依山北麓,伪装成将要撤退的样子。在确定计谋没有被敌人识破后,于午夜时分突然转道南下。二十八日天亮前,浅井军从野村方向,朝仓军从三田村方向,突破姊川防线,对织田军发起了突然袭击。

    前面提过,浅井家本采取“重臣合议制”,家主不过合议的主席而已,并没有足够强大的独裁力量。因为浅井家中重臣和麾下豪族多年来与朝仓氏并肩作战,早就培养起了牢不可破的感情,况且他们认为信长此人狼子野心,毫不可信,如果顺利灭亡朝仓氏,很可能掉过头来攻打江北。重臣们纷纷以“唇亡齿寒”之意游说长政,见长政不予采纳,干脆又把隐居的老头子浅井久政扛了出来。

    六月二十六日,浅井、朝仓联军在收复虎御前山以后,东南方向进至草野川北的大依山上。此处到横山城直线距离不过四公里,但织田信长却并不急于撤除对横山城的包围,将全军排开面向敌人,不仅如此,他的本阵龙之鼻正位于横山城与浅井、朝仓联军的夹击线上。这或许是信长轻敌所致,或许是他认为以最快速度攻克横山城乃是当前第一要务,或者他以身为饵,希望引诱敌人渡过姊川来进行主力决战。究竟哪种猜测才是正确的,恐怕会变成永远的谜团。

    「金崎的退兵」

    难道说,自己将会同样遭逢败绩吗?难道说,自己也会被敌人前后夹击?信长想到这里,猛然从折凳上跳了起来,大惊失色地叫道:“是浅井!”

    朝仓、浅井联军正是利用这个时间差,想要抢先一举击溃信长本阵,到那时候就算有百万织田军赶来增援,也缓不济急,无可畏惧了。

    但其实这个时候,织田信长已经察觉到了敌军的动向,虽然事起仓促,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他立刻将围城部队逐一调往姊川南岸。可惜的是,按照一般战争的惯例,士兵们在早晨五时左右起床,开始战斗准备,等接到主将快马送来的书信,匆匆从横山城下集合北向,跑一点五公里的道路前往救援,中间有一个时间差。

    一方面为了彻底征服畿内地区,以此为基础向外辐射,扩展自己的势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包围网未成型前将其撕毁,元龟元年四月,织田信长亲统大军北上,讨伐越前国守护朝仓义景。

    浅井长政准备用自己的六千人去牵制信长主力,而让朝仓景健所部八千大军渡河直插德川军。以接近三倍的兵力发起猛攻,相信德川军很快就会全面崩溃的。

    对于各国兵质的估量,据说当时就有“尾张天下弱兵”的说法,而相对的,三河兵则是公认能耐苦战的部队。

    「大战的序曲」

    织田、德川联军的速度很快,朝仓军各部还没到位,联军就对越前手筒山城(在今福井县敦贺市内)展开了猛攻。

    在击退朝仓军以后,德川家康挥师向东移动,以策应信长,夹击浅井军,如果浅井长政继续战斗下去,下场肯定是相当悲惨的。但就在这个时候,以稻叶一铁为首的“西美浓三人众”的部队来到阵前,配合德川军自西向东挺枪杀入,这一形势变化,促使浅井长政终于下定了决心,勒束部下脱离接触,缓缓渡回姊川北岸。信长看到敌人退军严整,无隙可乘,于是也下令收兵。

    天色逐渐放亮,在姊川战场上首先接触的,正是德川军与当面杀来的朝仓大军。

    五月十九日,放弃危机重重的大路,仅率从者十人翻山越岭回归岐阜城的信长,在千草山中的椋木峠遭到刺客伏击。刺客是由六角义贤高价雇来的上位忍者杉谷善住坊。善住坊是甲贺五十三家之一的杉谷家当主与藤次之子,擅以铁砲狙击,人赞其“可轻易射落飞鸟”。他埋伏已久,手端铁砲,在距离信长十二、三间(二十多米)远处开火——“呯”的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失了准头,子弹仅仅射穿了信长衣服的下摆而已。

    而在另一方向,德川军此刻也是危机重重。虽然凭藉着顽强的战斗力一时阻遏住了朝仓军的猛攻,但数量多过敌人两倍的朝仓军在渡过姊川后,很快将兵力左右延展开来,想要从侧翼包夹德川军。为了避免遭到前、左、右三个方向的攻击,德川家康也被迫伸展队列,使得局部战场上本方数量更处劣势。这分明是饮鸩止渴,但当时的家康已经别无选择了。

    「姊川合战」

    这是平定伊势的第二年,距离桶狭间合战,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了,织田信长也逐渐迈入了中年时代。当年正月,他为了向天下展示自己才是日本真正的统治者,就以将军足利义昭的名义写信给畿内及附近地区的二十一家大名,要求他们上洛来觐见朝廷和新将军。使者来到越前国,越前守护朝仓义景却弃信不顾。

    本愿寺是日本佛教净土真宗的重要寺庙,本愿寺派的总本山。净土真宗由净土宗始祖法然的弟子亲鸾所开创,提倡简化清规戒律,宣扬只要怀有对佛的虔诚心,不需出家亦可修行,只要口念“南无阿弥陀佛”便可得救。因此这种便捷法门深受中下层人民的欢迎,在战国时代信徒很多,也被称为“门徒宗”或“一向宗”。

    「征伐越前」

    浅井长政虽然怒可不遏,悲哀地认识到自己被朝仓家出卖了,但此刻横山城已经危在旦夕,形势也不容许他再等待不战了。

    木下秀吉和柴田胜家所部来得很快,快到出乎浅井长政的意料之外,他们从东侧插入己方阵列,切断了远藤直经与浅井长政本队的联系,希望将敌深入部分包围吃掉。为了接应远藤直经,猛将佐和山城主矶野丹后守员昌挥舞长枪,大喝着冲入敌阵。因为远来的织田援军队列不整,就此遭到重创,据说矶野员昌先后突破了织田军十一段阻击兵马,虽然最终未能救出远藤队,但其气势所迫,织田军已濒临全线崩溃的边缘。

    第二天,朝仓氏一门众大将景健率越前援军终于赶到了小谷城,数量为八千人。浅井长政本想趁信长此次全力而来,就与他在小谷城下主力决战,一战彻底分出胜负,没想到堂堂朝仓家却只拿出不足半数人马,当主义景也并未亲自挂帅上阵——他却不知道越前守护朝仓义景一辈子只上过一次阵,那是在永禄七年(1564年)的九月,初阵的时候,义景已经三十二岁了……

    织田信长派木下秀吉守备横山城,然后南下攻击琵琶湖东岸的坚固要塞——佐和山城。佐和山城若被攻克,则虎御前山以南就不复为浅井氏所有,织田军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攻击其本城小谷。守备佐和山城的,正是在姊川合战中曾给织田军以重大打击的猛将矶野员昌。信长知道要攻克此城,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于是命丹羽长秀在城东、市桥长利在城北、水野信元在城南、河尻秀隆在城西,构筑付城和鹿砦,重重包围,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朝仓氏本为越前守护斯波氏的被官,朝仓孝景时代势力膨胀,又趁着“应仁·文明之乱”的机会朝秦暮楚,竟然被他驱逐斯波氏,攫取了守护一职。孝景的玄孙朝仓义景热爱京都文化,不但大量收留贫困公卿,还把本城一乘谷搞成北陆地区难得一见的繁荣净土。当时一乘谷的朝仓文化、山口的大内文化与骏河的今川文化,并称为京都文化的三大分支,而义景也与大内义隆、今川义元并列为三大风流大名。只可惜论起战国争雄,义景是三人中能力最弱的,前此足利义昭流亡到一乘谷城,他明明具备上洛的能力,却空置宝货而不能用,使义昭灰心丧气,走投信长,就可见其政治眼光之短浅了。

    “这是何意?”信长苦苦思索,“豆子……小豆……小豆坂!”他突然想到,被织田氏一族引为奇耻大辱的第二次小豆坂之战,乃是因为中了今川方军师太原雪斋前后夹击之策,才会一败涂地的。市姬如果有什么话想要告诉自己的哥哥,又不方便明说,而要设个哑谜的话,这件事是最能发人警醒的。

    他此次出兵,前后不到一个月,只不过避免信长包围网当头罩下,无法脱身而已,却最终未能将其撕破。浅井、朝仓联军既已受挫,暂时不敢南下,那么他此时需要做的,就是保障京都西侧的安全。京都往西,最令信长头痛,并且如欲攻击京都,可以朝发夕至的势力,是三好残党,以及石山本愿寺。

    正因如此,织田信长本次越前讨伐战,并没有强要长政出兵相助。不过在他想来,自己此次发兵,乃是打着幕府将军足利义昭的旗号,以责问朝仓义景为何不肯上洛谒见为名,曾与自己并辔入京的长政应该不会阻挠。况且,浅井长政是自己的妹婿,也是一个很能认清天下大势的人才,怎么可能因为那些已经过时的盟约而拖自己后腿呢?因此虽然通过浅井氏的领地北进,信长却丝毫也没有戒备自己后方。

    然而浅井长政此时却已经可悲地无法控制家中舆论,被迫要向信长挥舞刀剑了。

    本愿寺当第八代法主莲如上人在位的时候势力大为扩展,信徒遍及日本各地,而以北陆、畿内最为繁盛。本愿寺不但经常煽动各地一向宗徒起事,攻击领主,并且逐渐拥有了自己的强大武装,总本山石山本愿寺也是天下知名的坚固城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愿寺不过是披着宗教外衣的割据大名而已。

    当时信长的布置是这样的,本阵前方由坂井政尚、池田恒兴、森可成三将统率马迴众,组成三段列纵深,严密防守,本阵东侧是“西美浓三人众”的部队,西侧是德川军,保护侧翼,防备敌人从两翼发动突击。

    「目标:龙之鼻!」

    手筒山城防备薄弱,根本无法抵挡织田大军,而朝仓义景也未能及时派出增援部队,因此眨眼间就沦陷了。距离此城最近的要隘,乃是朝仓氏一门众(同族)大将中务大辅景恒守备的金崎城(今敦贺市金崎町)。手筒山城被攻陷的翌日,信长又猛攻金崎城,朝仓景恒退走,金崎开城降伏。

    可惜浅井长政没有想到,因为现任家督朝仓义景的怯懦软弱,再加上家族中派系内斗,如今的朝仓军战斗力已经下降了。并且加贺国就是越前的邻国,可以朝发夕至,近江虽然距离也不算远,终究朝仓军已经行军多日,近程作战和远程作战,对于亦兵亦农的战国时代的士兵来说,其心理影响是绝然不同的。

    八千对三千,德川军的兵力明显处于劣势。浅井长政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朝仓军的身上,因为朝仓氏多年来在北陆与加贺的一向一揆作战,那些一向一揆都是些不怕死的宗教狂热分子,朝仓军没有被其打败,可见战斗力之顽强,他期待着他们在姊川战场上大显身手。

    金崎退兵以后,原本盟友加姻亲的浅井氏变成了织田信长的敌人,织田军不但无力继续北上讨伐越前国,原本就不稳固的江南领地还随时都可能遭受浅井军的攻击,人心摇动,一揆纷起,京都就此陷入了四面皆敌的危险处境。为今之计,信长只有尽快离开京都,回归自己的本城岐阜去重整兵马,以图再举。

    对于姊川合战的最终结局,历来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法是,因为丹羽、池田所部织田军阻遏住了朝仓军的前进之势,德川家康立刻派大将榊原康政从左翼突出。已经鏖战多时,体力衰退的朝仓军同时遭到左右两个方向的夹击,被迫全面后退,猛将真柄直隆父子先后战死,终于被德川军赶回到姊川北岸。

    再拉回来说姊川战场。浅井军正面攻击织田军前卫,也就是坂井政尚、池田恒兴、森可成三将所统率的马迴众。浅井军的数量是六千,而刨掉“西美浓三人众”的织田军前卫,恐怕还不足五千人。

    正如信长所言,杉谷善住坊此后遭到通缉,逃往高岛隐居,但三年后还是被归降信长的浅井氏麾下大将矶野员昌搜了出来。信长下令将善住坊埋在道路旁边,只露出脑袋,凡过路行人必须以锯锯其脖颈——可怜的善住坊嚎呼数日后,终于凄惨地死去了。

    这个时候信长的身边只有马迴众和“西美浓三人众”,估计兵力不足八千之数。幸运的是,德川军的主力一直没有参与攻城战,而在龙之鼻的西面北向列阵——大概这是德川家康为人比信长更为谨慎的缘故吧。于是信长就命令部下和德川氏的三河军立刻封锁姊川渡口,以迟滞朝仓、浅井联军的行进速度——虽然已经不大来得及了。

    木下秀吉本名藤吉郎,出身非常低微,其父不过织田信秀麾下一名足轻而已,算是半拉武士,半拉农民。因为善于理财和搞调略,秀吉才被信长看重,并且地位稳步攀升。金崎的退兵,可能是秀吉亲自指挥的第一场大仗,这一仗危险万分,差一点他就丢了性命——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秀吉因为这一场撤退战而发家,最终成为信长事业的继承人,这在当时是无人能够预料到的。

    事实上,这个时候如果一招不慎,龙之鼻很可能变成第二个桶狭间,背对着敌人的信长的下场恐怕比今川义元还要惨。

    而相对的,三河兵的士气却并没有朝仓、浅井联军想象的那样低落,不但不低落,反而在德川家康的鼓舞下,显得极为高涨。由此就可以看出一家之主的能力对其家臣团的影响有多大了,也可看出一军统帅的能力对全军的影响有多大了。三河人都是认死理,脑筋不转弯的个性,只要跟随家主上了战场,我哪管这仗是为谁打的,都必须不怕死地冲锋在前,否则就是身为武士的耻辱!

    到了本愿寺第十一代法主显如(光佐)上人在位的时候,响应将军足利义昭的号召,开始联合六角、三好残党,阻挠织田信长的畿内统一战,由此就爆发了长达十一年的、影响遍布畿内的“石山合战”。

    侍卫们大惊失色,纷纷驳马向铁砲鸣响处追去。信长却大叫道:“不必理他,赶路要紧!哼,这个人得罪我信长,他还想要得到活路吗?”

    信长本人则于七月四日回归京都,向幕府将军足利义昭报告战胜的消息——这并非表面文章,乃是为了警告义昭及呼应他的畿内党羽,最好别再轻举妄动。四天后,信长回归美浓岐阜城。

    信长离开虎御前山的时候,派梁田左卫门太郎广正、中条将监家忠与佐佐成政三将率两千兵马殿后。浅井长政果然趁势追击,但在织田殿后部队的五百梃铁砲攒射下无功而返。六月二十三日,织田军顺利完成战略转移,包围了横山城。

    三河兵的奋战,完全扭转了战争的局势。

    虽然暂时无力一举消灭浅井和朝仓联军,但为了保障京都附近的安全,镇压因金崎撤退而在畿内地区此起彼伏的国人一揆,就在柴田胜家击溃六角军的同一月,信长率领大军从岐阜城出发,再度踏入近江国。

    此次信长动员了一万五千大军,并要求德川家康亲统五千三河兵赶来会合。六月十九日,近江坂田郡长比城主堀秀村在木下秀吉的调略下投降信长,主动为织田军打开了城门。这一下形势急转直下,织田军通过长比城大踏步向北挺进,杀至浅井氏本城小谷南方不远处的虎御前山。

    看到浅井长政持固守不战态度,信长决定改变策略——因为他并没有一举攻克小谷城的实力,长期围困又怕形势有变——南下攻击要隘横山城。横山城位于小谷城与浅井氏重镇佐和山城之间,只要攻克横山城,就如同往敌人的心脏部位插入了一柄尖刀,浅井势力即便不因此元气大伤,也无法再轻易南下骚扰京都附近地区了。二十二日,信长放弃虎御前山,移军东南,把横山城团团包围住。他同时将本阵设置在横山城以北、姊川南岸的龙之鼻地方,以监视北军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