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京察与准备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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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二,皇城西苑太液池钓鱼台。

    朱弘昭身披风雷战袍,挺胸直腰器宇轩昂,网巾玉冠束发,系着墨玉护额。腰间扎着白玉大带,右侧挂着一串龙凤红玉,左侧挂剑。

    今天他心情格外的好,昨天在内校场,他的二百仪卫穿着竹甲,挥舞着竹刀硬是把五千净军像撵鸭子一样撵着一顿打,当时天启皇帝的脸就绿了。

    天启认输,不得已按照约定穿着宫女的服饰在禁城转了一圈。当然了,他有皇帝特权,宫人早就被老魏驱散一空,不能算违约失信。

    他手中握着鱼竿,阎应元握着鱼料撒下去,太液池中饿了一冬的大小赤鲤争抢,就是不吃朱弘昭的鱼饵。反倒是旁边的卢象升,不时钓出一尾赤鲤,让朱弘昭脸面格外的挂不住。

    阎应元也是一脸无奈,鱼料都撒到朱弘昭垂钩处,可就是没有鱼咬钩。两个人都不懂钓鱼,只能相顾无言。

    卢象升握竿浅笑,他是南方人,自然知道钓鱼的诀窍。鱼料撒下去,固然鱼多,但鱼都在吃鱼料,哪会在意鱼钩上的饵?

    “不来了,本王心思跳脱,玩不来这种需要静神的东西。”朱弘昭将鱼竿插在地上,拍拍手探头看看卢象升竹笼,挑挑眉头道:“卢主事今日找本王垂钓,应该是有目的的吧?”

    “齐王殿下英睿,下官自认有些勇力,愿随齐王殿下与信王殿下南下平叛,为国出力。”

    卢象升放下鱼竿,抖抖袍袖起身抱拳,站在朱弘昭身后。

    眺望冰层消融的太液池,碧光粼粼。朱弘昭双手负在背后,想了想问:“卢大人在户部任上多有功绩,为何急着随本王出征?等功德圆满,仕途自然顺利,岂不是很好?”

    户部此时几十名六品主事中,虚岁二十四的卢象升绝对是一匹千里马,能与他并论的只有三十六岁的杨嗣昌。而杨嗣昌会做事会做人,做人比卢象升强,做事却不如卢象升务实认真。

    随着李长庚入主户部,在天启和老魏扶持下,李老头儿在户部大刀阔斧改革,裁汰无能官吏,非常有成效。而卢象升与杨嗣昌,最得李老头儿看重。

    如果待在户部,等今年京察完毕后,如果顺利,卢象升极有可能跳过五品这道坎,年轻有为,将来也不是没有入阁的机会。

    “回禀齐王殿下,在户部下官纵是三头六臂,开源节流一年也为朝廷省不了多少银子。而西南去年耗钱粮高达五百三十万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微微沉吟,朱弘昭不想耽误卢象升的前途,就说:“难得卢大人一心为国,如果李长庚这个老头儿答应放你离开户部,本王任命卢大人为随军长史,专司大军钱粮开支。”

    卢象升随他南征,固然能捞取军功。可身上难免会打上齐王一系的烙印,将来很难在朝堂立足。

    现在朝堂上的党争不复以往炽烈,可依旧是对人不对事,事无大小还是看人来办的。是自己人则大开绿灯,如果是其他党的人,则是各种刁难苛责。

    卢象升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到这一点。现在跟着齐王固然能一番顺风顺水,可将来齐王若就藩,或惹出什么滔天的大祸,他卢象升的前途、甚至是性命都会搭进去。

    微微躬身,卢象升笑的有些不自然:“李尚书那里昨夜已被下官疏通,老大人也赞同下官随齐王南下平叛。说是朝中阴云汇聚雷霆暗藏,将会有大变,让下官跟着齐王平叛,也能保得有用之身。”

    朱弘昭望着湛蓝天穹朵朵白云,清风拂面,回头问:“可是京察?”

    卢象升点点头,脸色有些无奈。

    京察是明代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洪武时规定三年一考,后改为十年一考。弘治年间规定六年举行一次,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

    “四格”为:守、政、才、年。

    每格按其成绩列为称职、勤职、供职三等。列一等者记名,得有升任外官的优先权。

    守,代表操守,分廉、平、贪;政,代表政务,分勤、平、怠;才,分长、平、短;年则指年龄,分青、中、老。

    “八法”为: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分别给以提问、革职或降级调用的处分,年老和有疾者退休。

    “八法”后去掉贪、酷,改为“六法”。按照“六法”考核后,被认定为“不谨”“罢软”者,革职处分;属“浮躁”“不才”者降职处分;“年老”“有疾”者勒令退休。

    京察大计考核制度的存在,本身目的在于奖优惩劣,使各级官员能够恪尽职守,为朝廷统治做出贡献。然而正因为涉及了官员的奖惩,结果造成徇私舞弊等结党现象十分明显,在发展的后期已经很难真正实现应有的作用。

    史书描述为:“长官往往博宽大之名,每届京察,只黜退数人,虚应故事,余概优容,而被劾者,又不免冤抑。”

    而随着党争严重,由东林党的顾宪成率先使用京察这一把利剑对付诸党,使得京察这种走形式的政治考核,重新获得了存在的意义。

    而天启三年正逢六年一次的京察,东林党也好,诸党也罢,都豁出了性命要争这京察。京察由吏部尚书、左都御史、吏部考功司郎中负责,自然争的就是这三个位置。

    明代的官员制度是很严格的,每三年考核一次,每六年京察一次,顾名思义,京察就是中央检察,对象是全国五品及以下官员,按此范围,全国所有的地方知府及下属都是考察对象。当然,也包括京城的京官。

    算起来,那些整天叫嚷的言官也都是考察对象,全国十三道监察御史统统是正七品,六部六科都给事中是正七品,给事中才从七品,郎中正五品,主事正六品,全在京察范围。

    而五、六品官正是各大党派的中坚实力所在,分属各党的御史言官、六科给事中是有免死金牌的先锋官。很巧,这些都在京察范围内。

    这是各党的两条臂膀,都在京察这把利剑的挥砍范围内。

    更巧的是东林党元老赵南星此时是左都御史、吏部尚书!而吏部考功司郎中程正很抱歉,也是东林党人……

    巧合是一步步布局才形成的,在之前的斗争中诸党就落后东林党半步,现在时间紧迫,哪有可能扳倒赵南星?

    如果赵南星屁股不干净,他们早就扳倒了。一个屁股干净的人,就是齐王朱弘昭也没法子拿国法整治。

    所以,在京察开始前扳不倒赵南星,那么这次京察对各党包括李长庚、卢象升这样的无党派人士来说,是将要大出血的一次京察!

    可他们扳不倒赵南星,只能各自安排,为将来做打算。只希望东林党不要下手太狠,留一份情谊他日好相见。可是,东林党会留手吗?

    言官们不怕皇帝,就怕这京察,更别说其他官员了。

    卢象升是天启二年的新晋进士,又在户部当主事。虽然没有什么劣迹,可他和李长庚都在齐王影响下站稳跟脚的。算是新齐党成员中的骨干力量,就连就任齐州知州的无党派玄默,与齐王没什么关系,都被私下规划到新齐党……

    这就是现在的朝廷,管你有没有党派归属,逼也要逼的你有个党。

    朝中官员结党,地方上的士林也不安份,闹的很欢。

    士林学子依照地域、或者师门、政治理念甚至是情投意合,相互抱团结社。学习东林党,意在民间掌控舆论,组建自己的政治力量。

    有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阳社、云簪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武林读书社、山左朋大社、中州端社、莱阳邑社、浙东超社、浙西庄社、黄州质社与江南应社等等十几个有名的社党。

    “这是个非常热闹的年代,京察是一把双刃剑。”朱弘昭垂头看着池边留恋不去的赤鲤,不屑笑道:“东林党成也京察,败也京察!”

    阎应元不懂这些,卢象升抱拳微微躬身:“齐王高见,李尚书也是如此告诫下官的。”

    微微颔首,朱弘昭一叹:“既然李老头儿放人,那你做好工作交接。待本王与皇兄禀明后,卢大人就赶赴通州任职。另外给李老头儿传个话,就说户部离不开他,让他安心做事,莫想这些旁的门道。赵吏部那边本王会去打个招呼,相信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本王的。”

    只要赵南星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是不会动李长庚的。与其说李长庚是新齐党,不如说是天子的人更为准确。

    天启还准备让李长庚入内阁,增加李长庚的政治发言力量,方便李长庚能更好的管理户部。

    三月中旬等通州汇聚的船只足够一次运输两万人后,朱弘昭就要带着信王这个拖油瓶出征。皇后的肚子渐渐鼓起来,这让他如何能安心离去。

    提着卢象升钓的三尾赤鲤,朱弘昭带着阎应元返回崇智宫。

    崇智宫实在是不方便居住,天启已经动手在太液池北端琼华岛上准备亲自设计,推倒废弃的广寒殿为齐王修建一座四面环水的山巅宫城。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估计齐王西南平叛归来,一座孤岛宫院山城就会伫立在琼华岛上。

    鱼交给丁力处置,朱弘昭前思后想准备把阎应元留在宫里,说道:“孤准备任命丽亨为齐王府伴读,留在崇智宫收集梳理农政书册。”

    阎应元还想着跟他去西南平叛,就听朱弘昭神色郑重语气严肃说道:“收集农政书册可由宫人来办,本王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交给丽亨,事关朝廷稳重。”

    肃颜,阎应元抱拳躬身:“大王请吩咐,丽亨万死不辞。”

    “国朝至今鲜有正宫诞下太子,早已成为民间笑柄。如今皇后有孕,孤担心有奸邪小人会使阴私手段谋害皇后。后宫不稳,必然危及朝政。皇帝待我如亲弟,我与皇后情同姐弟。所以,本王不想看到皇后被人阴害!”

    抬起手臂搭在阎应元稚嫩肩膀上,朱弘昭语气格外的慎重:“坤宁宫掌事太监曹少钦算是本王师兄,忠心皇室。本王离京后,丽亨可多与曹少钦交结,务必注意皇后寝食,更不可使陌生宫女、宦官接近皇后!”

    贴耳道:“尤其是以老魏名义派来的人,老魏这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位奉圣夫人!若阻止不了,丽亨可有胆量击斩奉圣夫人派来的人手?”

    阎应元虽然随朱弘昭入宫不久,也知道奉圣夫人客氏的名头在宫中是金字招牌,脸色微变,最后还是坚定点头。

    “走之前我会和皇帝说一声,你也不必下死手,只要能擒获客氏的人手,曹少钦、李墨轩自然会撬开这些人的嘴为你洗清罪名。此事就托付给丽亨了,若皇嫂遇害,本王此生难安。”

    朱弘昭说着笑笑:“在我回京之前,你可能要当一阵子小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