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议案

孤君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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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南巡大军启程。

    铁轨上,叶向高登车眉头不展,周边各自登车的都是一般神情。一个侯爷,一个国公的后裔,就这么没了,勋戚已经炸窝了。

    抚宁侯不仅仅是侯爷,也可以说是预备役的国公爷,人家祖上是保国公,这家子平时是抚宁侯,若从戎立功当代变成保国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例可循。

    相府每人都是一个衙门系统的头头,除非议事是很难聚在一起的。基本上各人都是一个车厢,一路边走边理政。

    今日一早,核心四相就聚在一起,要议的事情多了。

    首先是将府的事情,军国大事岂能耽搁?

    事情很简单,广西改土归流,有土官不乐意,也有汉官趾高气扬故意苛难之故,导致土民胡扶龙造反,三千余人追随。只是几千人的叛乱,还不放在将府眼中。

    关键是,这伙叛军自号‘阴军’,你让明军怎么办?阴军军号在明初时就有,就在这个地区,因为地势问题仗打了很久。

    而广东地区已动员乡勇、团练,规模不正常,太大了,这才是朱弘昭关心的地方。皇帝关心的事情,永远是大事。

    广西土司的狼兵,一直是朝廷很看重的一股力量。广西狼兵组成的军团在台湾待了半年,适应水土后又运往瀛洲轮戍。

    对于这支军团将府上下看的很重,因为这是一支兵员自小生活在高山密林,穷山恶水之中的,天生擅长丘陵、雨林行军作战,是征南战役的核心力量。适应海运后,将是收复吕宋的关键战力。

    调北军南下去安南干仗,一来耗费很大,二来北军很难适应水土。现在,两广地区朝廷控制力属于薄弱。两广总督何士晋也有些扛不住,请求调新编闽军入粤,协助镇压。

    本来还有一支新编的闽粤军团,这些人天生适合海运、海战,也适合瀛洲地区的山地战,双方气候、地形类似。可征日战役的顺利,这支军团也就失去了作用,军费吃紧一顿精简下来,只有一个骨架万余人。

    同时,北洋、南洋常设水师军团除了南洋主将是闽粤人之外,兵员多是山东人或渡海抵达山东的辽人,闽粤地区的人不满意。他们对东南水师的渗透是有传统的,这个传统丢失意味着什么,东南海商很清楚。

    不安分的所谓豪杰,更是不满。水师是他们的唯一的从戎出路,然而朝廷根本没有给他们喝汤的意思,谁能满意?

    然而闽粤排外,贸然调北军前去轮戍,引发的军民冲突将是不可预料的。说不好,会爆发规模数万的械斗。

    这种排外,秦良玉这种老级别的将领深深的清楚。以李成梁时期的辽镇为例,一年内换了八个辽镇总兵,外地将领去了都是因为家丁械斗问题不得不离开辽东,为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

    谁都压不住,国朝悍将杜松去了两次,两次都待不稳自己请辞回乡。有一次万历皇帝不答应,杜松直接一把火烧了粮储,当了一天和尚才被论罪入京离开辽东。

    这是左相将府的事情,其次是右相钟羽正的事情。

    江口闹剧因为抚宁侯朱国弼的惨死而宣告终结,南京镇守大将军陈策已将复社一干人等囚禁在南通州,等待朝廷处决。要杀要放归朝廷来处置,双方都死了人,还死了一个侯爷,涉及人命的大事,必然要立案。

    自古以来的命案,一律都要由皇帝做最终裁决。每一条人命,说的难听了都是皇帝的财产,皇帝不允许没有朱批,下面人哪个敢动死刑?顶多整死在狱中,吃点责任。光明正大的杀,谁都不敢。

    现在御史台三法司这个最高司法机构的问题在于,怎么判?

    这件江口械斗致死案件,搞不好就是席卷江南的江南逆案,大案。

    原内阁时期,文渊阁有中书舍人和行人司及行走翰林为充作骨干,叶向高是广东人,也没咨询这些人关于两广人员、军力布置,就说:“阴军屡屡造逆,皆犯在广西。与广东无甚牵连,也无打到广东之前例,广西自能平定。当先责令广东莫要风声鹤唳,不可虚耗钱财以治军,更不可有碍民生发展。两广所请闽军入粤一事,可先做准备。若广西难剿犯逆阴军,再调就近闽军也是情理之中。”

    内地平叛涉及地方政务,将府打外战独断专行,打境内平叛的仗,要在将府通气,免得地方上军民冲突,也需要地方上配合。

    秦良玉点头:“可行,病患终究不在广西,相国之言稳妥。”

    叶向高见初步没问题就继续说:“广西巡抚王尊德,速晓兵事,知权谋机变。广西平叛一事,责令王尊德全权处理,其所请有司不得拖延。抚平阴军,不难。大将军可有补充?”

    王德尊是贵州前卫军户出身,万历三十二年进士。而总理两瀛省设府县一事的徐卿伯,当今圣上的肱骨之臣徐卿伯也是贵州前卫世袭千户出身,与王德尊有过授业、同学之情。

    徐卿伯是十七岁的进士,若晚中几届,投到老乡邻居王德尊那里当个学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见叶向高想揭过广东非正常动员一事,秦良玉有些为难,道:“相国,广西之事我将府并不在意,在意的是广东非正常动员。君父的意思是,广西当恩威并重,抚其心中不平。改土归流乃是千秋大事,不可因一时急于平叛而妄造杀孽,使民怀恨,遗患改土归流之大政。然,广东之行径,不可不惩戒。将府的意思是调六韬军团入粤,彰显军威。”

    这是打叶向高的脸,虽然是朝着广东去的,可广东的父老不给叶向高面子,相府调兵过去说得好是展现军威,说的不好就是镇压蠢蠢欲动的叛乱,叶向高的脸怎么能好?

    一旁次相史继偕随着车厢微晃摇头晃脑打瞌睡,右相钟羽正和这些事情没关系,也犯了老年病,发困似乎没听到。

    家乡人的行为,叶向高也恼怒,可他有什么办法?这种背叛,他经历的够多了。

    端着茶碗饮一口,看着窗外变换的葱郁,道:“此事,可否容老朽拜见万岁,再做商量。”

    “既然国相为难,可延期至南京。南京阅军后,六韬军团才会南调,去两广一趟后还要调归中枢。毕竟国相也知道,六韬军团乃是太子亲军,皇帝要亲自操练。”

    叶向高露出笑容,微微点头道:“给大将军添麻烦了。”

    “无碍,共为国事,将府也不愿在境内打仗。按何冲的话来说,束手束脚,憋屈的很。”

    钟羽正这时候耳朵不背了,将手中议案推给叶向高:“这事麻烦,叶公掌掌眼。”

    给江口闹剧定案,现在审都没审,怎么定案?议案中是审案方案,御史台三法司派右副都御史、刑部尚书、南京大理寺少卿火速赶赴南通州,并请魏国公旁听陪审。

    毕竟吃亏的是勋戚,此时勋戚的领袖人物是魏国公徐弘基,不再是英国公张维贤。跟着徐弘基能站队正确,有肉吃,就这么简单。

    现在不能定案,但要给案件定性,让下面人根据定性来审案。否则这么大的案子,下面人不敢审,也审不出什么。

    这个案子搞不好审案的三法司大员要名声臭十里,他这个御史台总头目都有可能下台,很危险。

    这时候,轮到秦良玉打瞌睡,她又不傻。又和将府没关系,搅进去做什么。

    叶向高问:“刑部派个左侍郎即可,尚书周应秋下去,这是为何?”

    这还不是三法司最高审案班子,最高审案班子出动,基本上是对案件做终结。叶向高看来都派副手就好,办不好还有回旋的余地。

    “是他自己提议的,不好更改。”

    钟羽正说着,眼睛上翻看了看悬着的灯笼,叶向高理解了,皇帝的意思。

    很不仗义的将议案推给史继偕:“来,太保看看。”

    史继偕现在就差太师和太傅两个加官,神情郁郁看一眼叶向高,装模作样翻开议案扫一眼,推回去:“右相提议中允,老朽瞅着没问题。”

    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他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事情来问相府,说明皇帝不想大开杀戒,要放江南人一马,这说明就是小事,费心费思做什么?几次逆案,杀的人头滚滚时,三法司问过相府?

    现在的问题是将案子审好,让江南人吃痛还要念你的好。否则你轻打板子,人家一个跳的比一个高,处处喊冤骂你做事不公。放火烧了你家,都是小事情。围住你家小崽子一顿乱揍,也不是没发生过。

    如果要重打板子,同理,三法司估计连夜就南下了,问都不会问一声相府。就跟将府打外仗一样,制定好计划动手了,才会来找你要各种东西。

    “那就依史太保的意思来做。”

    轻飘飘一句话吐出来,叶向高将议案翻开,提笔签字,画押,用印,一气呵成转手推给史继偕,四人分别签字后交给行人司司正抄录入档,由后面的车厢负责制作委派文书。

    对于叶向高的小手段,史继偕浑不在意,又不是大事。

    “你们的事情完了,现在轮到老朽的了。有司提议,认为陕西总督蔡复一病重,当另选贤能赴任是一事;宁夏套西诸部反叛围攻兰州是一事;征西大将军杨肇基前线鏖战幸苦是一事;有司弹劾辽王于四川大开杀戒,未报朝廷而擅杀大员是一事;还有就是,今年选秀一事不能再拖了。皇帝已满十六,按制也到了选秀的年龄。”

    叶向高说着,从抽屉里取出厚厚一踏议案,自己翻看看了看补充道:“还有一事,晋王千岁有功于国,却被天子编入六韬军团担任哨官,有失天家体统。都议议吧。”